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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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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前,慕容敬到鄰鎮替人看病時,回程在路上遇到了身無分文、一頭奇怪短發,穿著妝扮又十分古怪的鄭靜娘,她說自己叫鄭靜,來自天龍國,是“莫名其妙掉到這個鬼地方來的”。

由於她無家可歸又不識任何人,慕容敬不忍心她露宿荒野便把她帶回家了。

後來,他原想送她回家,但她又說不清天龍國究竟在哪裏,只一天到晚搖頭嘆道回不去了。

他多方打聽,也無人聽聞過天龍國,她卻還是堅持自己來自天龍國。

當下他以為她腦子不正常,要是讓她離開保不定遇到壞人會出事,便收留了她這樣的一個大姑娘。

這一收留便整整過了十七年,他喚她靜娘,為了讓她能光明正大的在含笑村生活,他讓她上了他的戶籍,成了他名義上的妻子。

對外他們是夫妻,私下他們亦師亦友,像師生一樣的相處融洽。

慕容敬撿到鄭靜娘的兩年後,他在距離雪月山莊不遠的溪畔又撿到了個繈褓中的小女嬰,說也奇怪,他撿到小女嬰時曾探過鼻息,發現已經斷氣,他再度不忍心地將之帶回,想為她做場法事,買口棺材再好好安葬。

想不到一踏進屋裏,那死掉的小女嬰卻是死而覆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似是肚子餓了,鄭靜娘忙去煮米湯餵她喝。

從此小女嬰就在慕容家住了下來,為了讓她跟其他孩子一樣的長大,慕容敬同樣將她上了他的戶籍,做他的女兒。

又過了兩年,某天一大早,慕容敬一開門,便看到門口有個不足月的小男嬰,他照例從暫時收留變成永久收留,同樣上了他的戶籍成了他的兒子。

就這樣,直到四十歲都尚未成親的好好大夫慕容敬,幾年內成了有妻有子有女的幸福居家男。

“爹娘分房睡,相處也不像一般夫妻那般你對我吼我對你叫,我跟弟弟打小就知道他們不是夫妻,也知道我們是他們撿到收養的,可那有什麽幹系,爹娘真心疼愛我跟弟弟。”

“你爹撿到你娘後,便讓她上了他的戶籍,成為他名義上的妻子,這般過了十七年……”宇文琰細細推敲,總覺得有古怪之處。“當時,你爹年過四十尚未成家,娶一個十來歲的小女童,不怕街坊鄰居閑言閑語嗎?”

慕容悠望著宇文琰。“誰說我娘當時十來歲了?我娘跟我爹說她二十七歲。”

宇文琰看著她好笑道:“你昏迷之時朕見過你娘,她如今也不過二十七、八的模樣,識得你爹之時如何可能是二十七歲?”

“是真的!”慕容悠瞪圓了眼眸脫口道:“我娘當時是二十七歲,如今也是,打我小時候有記憶開始,我娘就是這副模樣,我爹頭發日漸花白逐漸年老,我娘的容貌卻是不曾變化,長年活蹦亂跳,我曾向我爹娘感嘆,再過個十年我都要看起來比我娘老了。”

宇文琰疑惑了。

難道這世上真有長生不老之事?

前朝大蕭的開國皇帝蕭高祖熱衷追逐長生不老之法,折騰死了好幾百名童男童女,而鄭靜娘又為何能夠容顏不改?

鄭靜娘的凍齡之術可以先擺一邊去,眼前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

他揚眉看著慕容悠。“走吧,去弄清楚,你究竟是哪裏蹦出來的。”

宇文琰自認沒有嚇人的惡習,因此在駕臨隋府之前已派暗衛快馬加鞭將春景、綠意送回了一品軍侯府,讓她們先去向隋夫人傳話,以免隋夫人到時嚇昏過去,有礙他查慕容悠蹦出的那塊石頭。

月色如霜,銀白月光灑落大地。

夜寂人靜,皇城周圍的街道上除了打更的之外便不見人車,一輛從皇宮角門而出的馬車往西街的一品軍侯府奔馳而去。

此時,一品軍侯府的靜思齋也不平靜,傳來劇烈的爭吵聲。

“父親居然指使青嵐山莊行刺皇上?”隋雨莫氣急敗壞的質問。

當時慕容悠命懸一線,鄭靜娘簡直把他當仇人看,他實在受不了,他會追查刺客源頭是想得到解藥救慕容悠。

當他查出刺客來自青嵐山莊時已隱隱覺得不妙,因為他父親和青嵐山莊的莊主孟青嵐私下往來已有多年,只不過兩人交往十分隱密,江湖上無人知曉,朝堂上更是從未有人聽聞過。

當他知道刺客是青嵐山莊的女弟子時,便假裝奉了父命向孟莊主詢問行刺計劃,孟莊主不疑有他,以為他真是他父親派去要進行第二次行刺計劃的密使,當下便把計劃全告訴他了。

“你自己查到了,那也不必為父多費唇舌了。”隋岳山哼了哼。“不錯,刺客是為父所指使,如何?”

隋雨莫面色一變。“難道父親真與太後勾結,意欲謀反?”

隋岳山拿眼掃過隋雨莫。“這件事你遲早要知道,現在就當提前知道了,你做好準備,咱們為寧親王效命,將來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隋氏就要成大雲朝第一家族了,而你,便是將來的族長,知道這什麽意思吧?意思便是除了皇帝,未來你在大雲朝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父親!”隋雨莫手緊握成拳,關節已然繃緊泛白。“兒子不稀罕什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即便您是父親,您做的是錯事,兒子也不會追隨!”

隋岳山冷下臉來。“不追隨?哼,你是我隋岳山的兒子,你不追隨我,你以為皇上就會相信你一片赤誠嗎?

你以為你還有選擇的餘地?”

隋雨莫咬著牙,臉色變幻不定。

父親說的不錯,當今皇上並不是可以一碼歸一碼的人,他可以因為防著太後而冷著寧親王,自然也能將他們隋家都當成一丘之貉,所以不管他是否追隨父親,在皇上心中他都將是逆臣!

“想明白了吧?”隋岳山抽了抽嘴角。“此事已是定局,你說什麽都沒用,所以你也不必說了,只要照為父的吩咐去做即可。”

隋雨莫的火氣被挑起,冷道:“皇上已知道身邊的皇後不是蒙兒,而是慕容悠。”

隋岳山一驚。“什麽?!”

隋雨莫心裏不痛快,語氣也極冷,“父親不必著急,皇上並不打算向咱們問罪,皇恩浩蕩,父親為何還要背叛皇上?”

“不問罪算是什麽恩惠?”隋岳山又是一哼。“待寧親王登基之後會有更大的皇恩賞賜給咱們隋家,皇上要是敢向我問罪,我現在就可以起兵把……”

叩叩叩——

書齋外傳來急促的叩門聲。

隋岳山蹙眉,不耐煩的揚聲,“什麽人?”

“奴婢香兒,夫人請侯爺、大爺到良辰院的暖閣裏去,有貴客來了。”

“貴客?”隋岳山眉毛挑了起來。“什麽貴客會這麽晚來訪也沒事先知會一聲?”

“奴婢也不知詳細情形,夫人只說請侯爺、大爺速速過去,還有……春景、綠意回來了。”

隋岳山聽了很是震驚,隋雨莫亦同,他立刻去開門。“春景、綠意怎麽會回來?皇後娘娘呢?可是一同回來了?”

隋岳山瞇起眼。“不是說不問罪?把陪嫁丫鬟都扔了回來,還能不向咱們問罪嗎?”

隋雨莫驚疑不定。

皇上明明說過只要慕容悠保住性命就不會向他們問罪,那現在春景、綠意回來是……

夜色下,兩人各懷心思的匆匆到了良辰院。

驀地,兩人步履同時一頓,交換了個眼神。

屋檐上有人!

不是一個兩個,是十名以上的高手在良辰院的屋瓦上。

隋雨莫心潮起伏不定,是何人埋伏於此?府裏的護院竟然一無所覺?又是何人要對付他們父子兩人,竟擺了如此陣仗,還脅迫香兒通傳假消息引他們來此。

隋岳山眼神銳利,低聲道:“今天就讓你看清楚皇上是什麽樣的人,一邊說不問罪,一邊派暗衛來暗殺咱們,咱們若是不反,可就沒咱們的立足之地了。”

隋雨莫心頭一震!

他爹的意思是……皇上要除掉他們?因為他們的欺君之罪?

他不願相信這是事實,但屋檐上的如雲高手又是怎麽回事?

比起送慕容悠進宮頂包的欺君之罪,他寧可認為是皇上知曉了他父親與太後正在謀劃之事,要先除掉他們以絕後患。

暖閣外有幾個守門丫鬟,隋岳山手起手落劈昏了她們,不讓她們有通傳的機會。

他眉眼凝聚殺氣,氣勢如虹直接踹開房門,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他是武將,以武建功,累積起這一身的榮耀,這麽一個踹門自有其石破天驚之勢。

破門之後,並未如他想象的有數十把尖刀同時直指他而來,相反的,暖閣裏十分安靜,幾乎是落針可聞,清楚可聞房裏人的呼吸聲。

隋岳山不禁一怔,迎視著眼前的真龍天子。

“皇上!”隋雨莫失聲喊道,他已被一連串的變化驚呆了,忘了要見禮。

宇文琰此時的目光平靜,無半絲波瀾卻又深不見底。他定定的看著隋岳山,淡淡地道:“隋卿見了朕,不見禮嗎?”

隋岳山這才回過神來,隋雨莫亦同,兩人同時單膝跪倒。

“臣,參見皇上。”

隋岳山心潮起伏不定,雖然他已決心謀反,可此時此刻見著不該出現在此地的宇文琰,他仍舊有些慌亂了。

隋雨莫則是放下心來。原來是聖駕在此,難怪會有這麽多暗衛隨行保護,那些暗衛不是來取他們性命的。

宇文琰擡眼平靜的看著他們父子。“起來吧。”

“謝皇上。”

隋岳山一邊起身,一邊拿眼瞄著眼前情況。

慕容悠、春景、綠意、自己妻子、妻子的陪嫁奶娘王嬤嬤都在,慕容悠望著他的眼神有些特別,跟之前見到他時不同,但他最後發現神色最不對勁的是妻子。

隋夫人眼裏蒙著一層水霧,臉色煞白又帶著激動,臉上還掛著淚痕,一副隨時會暈過去的樣子,當他們的眼神對到,她的魂魄才忽然歸位,一串淚珠卻又忽地落了下來。

她喜極而泣地道:“侯爺……小悠是咱們的女兒,是咱們的女兒啊!”

隋雨莫心裏重重一跳。

隋岳山則是皺眉。“皇上在此,在胡說什麽?”

他生平就只得一男一女,且是結發正室所生,姨娘通房們都生不出孩子來,如此情況之下,他會不知道自己妻子生了幾個孩子嗎?且那兩個孩子出生時,他碰巧都在妻子身邊並無出戰。

“夫人說的是事實,是、是老奴該死!”王嬤嬤跪了下去,不由分說的自掌了好幾個耳光。

隋夫人忙阻止道:“嬤嬤別打了,快別如此,嬤嬤也是情非得已、情有可原。”

隋岳山盯著王嬤嬤,她是府裏的老人了,向來忠心耿耿斷不會犯什麽大錯,如今卻是不由分說自掌耳光……

他冷眉掃了王嬤嬤一眼道:“聖駕在此,有話快說!”

慕容悠溫言道:“嬤嬤就再把原委說一遍,嬤嬤喝口茶慢慢說,想必侯爺不會怪罪,不必著急。”

王嬤嬤連忙應承,“是。”

慕容悠示意春景倒茶給王嬤嬤,王嬤嬤小心地接過茶碗。

皇後娘娘開的金口,又是自家嫡親的二小姐,且是她親手接生的,這杯茶她喝得!

於是,眾目睽睽下,王嬤嬤咕嚕咕嚕的喝完了一杯茶,接著抹了把淚開始憶從頭。

當年主子在雪月山莊避暑時產下了雙胞胎,生完的同時也昏了過去,其中一個女嬰出生沒一刻就夭折了,兩個穩婆都怕侯爺降罪,惴惴不安,說服她先不要跟主子說生了雙胞胎,主子醒來時只抱了健康的女嬰去給主子看。

當夜風雨交加,屋裏的燭火怎麽都點不著,加上不遠的溪水暴漲,莊子裏忙亂成一片,莊子上的男丁都去防災了,婆子丫鬟們也忙著把物品往高處堆。

天亮時風雨漸歇,她才知道那兩個穩婆已經偷偷把死掉的女嬰帶出去丟掉了,她當下大驚,小主子雖然命薄可也是隋家血脈,得告知主子這件事再好好安葬才行。

她押著兩個穩婆一塊兒出去找女嬰屍體,但風雨過後的含笑山一片狼藉,卻是再也找不著女嬰了。

她怕主子會為了下落不明的女嬰屍體難過,不敢告訴她生下的是雙胞胎……

“此事老奴原想爛在肚子裏,卻沒想到小小姐還活著,奴才真是該死,罪該萬死……”

隋夫人用帕子抹了抹淚,又高興又感傷地道:“侯爺,小悠腳底和蒙兒一般有三顆繞圓的紅痣,適才我看了,真是一模一樣,是咱們的女兒萬萬不會錯。”

隋岳山抿緊著嘴角,一張臉先是瞬息萬變,最後陰沈如墨。

長年征戰,他為人無情,但他對自己的血脈十分重視,萬沒想到他還有一個女兒流落在外,且是蒙兒的雙生姊妹……

他看著慕容悠,忽然,他後怕了。

刺客沒刺成宇文琰反而刺了她,受了劍毒之傷的她幾日幾夜都徘徊在生死關頭,他還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

當時他甚至想,慕容悠索性死了也好,這麽一來皇上就永遠不會發現她不是蒙兒,且她為了救皇上而死,皇上必定對他抱著愧疚和補償之心,不會懷疑他要謀反,三來,慕容悠根本不受他控制,留她在宮裏是個後患,不如藉此除去求個心安。

他竟然……竟然曾經那麽希望親生女兒死掉……

“你不是鄭靜娘所生?!”隋雨莫的激動之情比隋岳山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只是看穿了慕容敬與鄭靜娘並非夫妻,沒想到慕容悠不是鄭靜娘所生,這、這太好了!

見他喜悅得快要炸開,慕容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小雲也不是,我們都是我爹娘好心撿來收養的。”

不等隋雨莫有所反應,隋夫人便一疊聲的催道:“莫兒,快,快準備馬車,這件事慕容家也必須知道,我要到你舅舅家親自把慕容先生和靜娘一家三口接來,他們把小悠養得這麽好,這份恩情咱們一輩子也報答不了。”

如今一切都揭開了,皇上也在這裏,慕容家三口性命無虞,自然要接到侯府來以上賓之禮款待才是,她也想知道小女兒成長的點點滴滴,以前沒能為她做的,以後要好好地補償她。

“娘,明日再去吧,現下已晚,莫要嚇到舅父一家了。”隋雨莫勸道。

隋夫人這才消停。“說的也是。”

隋岳山糾著臉,他仍在怔楞之中,仿佛是個局外人,充耳不聞他們在說些什麽。

“隋卿聽好了。”宇文琰淡淡地開口了。“既然皇後也是隋家的女兒,用她頂替隋雨蒙的欺君之罪,朕不會追究,若尋到隋雨蒙下落,讓她返家便是,此事不宜昭告天下,讓隋雨蒙以流落在外的女兒身分認祖歸宗便是,日後婚嫁與朕不相幹。”

所有人聽著都知道,皇上這口諭的意思是饒了隋家一回,而隋雨蒙也犯不著尋死尋活為愛奔走天涯,她大可以回來嫁給她想嫁的人。

這自然已是最大的恩典。

隋岳山這時也不得不叩首謝恩了。“臣叩謝聖恩!”

如今才知曉慕容悠是他的女兒已經來不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圍獵當日她會成為寡婦,但他會補償她,讓她永享榮華富貴。

宇文琰都看在眼裏,神色更淡然了。“起來吧。”

隋岳山起身後,他又若無其事的說道:“咱們大雲以武立國,朕打算在各地成立武學堂,有意請江湖地位崇高的青嵐山莊莊主孟青嵐先生來做總堂主,兩位隋卿認為如何?可適當否?”

隋雨莫一凜。這是皇上給他們的警告,他已經知道刺客與隋家有關了,要他們好自為之。

見父親神色一繃,他定了定神忙道:“皇上的主意自然是好的,孟莊主德高望重,擔當得起總堂主之位,必然能將武學在咱們大雲發揚光大。”

“大舅子倒是明白朕的心意。”宇文琰別有深意地一笑,沈靜淡然的攜起慕容悠的手。

“夜深了,咱們回宮吧,要敘話也不急在一時,來日方長,岳母若想見小悠,盡管進宮便是。”

又是一個恩典賞下,隋夫人可隨時進宮。

“謝皇上恩典。”隋夫人說著,又要拜倒。

慕容悠忙去扶她起來。“娘就不必多禮了,皇上雖然是一國之君,但也是您的女婿。”

她自個兒毫無感覺,但所有人心裏都明鏡以的,她能笑著說出這一番叫人咋舌的話,可見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她已充分得了聖心。

“雖是如此,但禮不可廢。”隋夫人寬慰又親昵地捏捏慕容悠的手,眼中又是淚光閃慕容悠甜甜笑道:“那女兒先跟您說好,下回您進宮見了女兒可不許行如此大禮,還有,您明日見了我慕容家的爹娘,好生跟他們說,不要嚇著他們了。”

隋夫人拍拍她的手。“你放心,娘省得。”

慕容悠心裏有說不出的輕松。

先前怕身分被揭穿,揭穿之後又怕自己得離宮再也不能見宇文琰,如今可好,她跟隋雨蒙竟是姊妹,又經某人一開金口,她明正言順的頂替了隋雨蒙,再也不必愁要被迫離開皇宮了。

先前一來到侯府,她便對隋夫人有了好感,原來隋夫人是她親娘,那便是母女連心吧!

只是奇怪了,隋侯是她親爹,為啥她就對他沒好感?至於隋雨莫,如此近看,忽然覺得他的面孔似曾相識……

這兩日京城裏很是熱鬧。

雍王班師回朝,皇上大設慶功宴與洗塵宴,朝裏四品以上的官員都受邀了,雍王要選妃的消息也不知道打哪來的,總之每個人都信以為真,大大小小的官員,只要家裏有適婚年齡的嫡女便托官媒上雍王府說親,一時之間求親的媒婆快要把雍王府的門檻給踏破了。

雍王府忙著接待上門的官媒,宇文琰這個皇帝也忙得不遑多讓,除了論功行賞,嘉勉此役有功者,他對如何大敗北匈奴的過程也十分重視,召集了崔家軍的幾個將軍和副將,在晴光殿關起門來詳細詢問行軍戰略。

慕容悠同樣不得閑,隋夫人可沒在客氣,得了皇上口諭可隨時進宮,她隔日就帶著鄭靜娘進宮了,母女三人有說不完的話。

話題告一段落,隋夫人嘆了口氣。“你姊姊回來了,可她不願進宮來見你,日日跑到靈隱寺去守著,娘也拿她沒法。”

慕容悠不解。“姊姊為什麽要去靈隱寺守著?”

“也沒什麽,就是你姊姊她、她——”

隋夫人欲言又止,這畢竟關系到女兒閨譽,可若她不說出來,蒙兒得知自己還有個雙胞胎妹妹卻不來看看也是說不過去,任何人都會覺得不合乎常理。

“夫人就快說吧。”鄭靜娘一臉吐血的樣子。“我真要好奇死了。”

慕容悠瞪圓了眼,伸出手使勁揉了揉眼角。“女兒也是。”

隋夫人不禁噗哧一笑,她莞爾地摸了摸慕容悠的發,對鄭靜娘說道:“靜娘,你把她養得真好,率直隨和,太招人喜歡了,不像蒙兒被我寵壞了,性子又傲又冷,不聽長輩半句,從來就討不了人喜歡。”

慕容悠言笑晏晏。“我娘說連溪裏的魚蝦都喜歡我,因為我總是捉到了它們又放生回去,寧可自己餓肚子,實在笨得可以。”

鄭靜娘連忙搗住她的唇。“這種話以後在夫人面前還是別說了。”

隋夫人一笑,遂把隋雨蒙投湖避婚為哪樁說了。

聽完,慕容悠眼珠子都險些瞪出來。

封擎、靈隱寺、出家……

她想到靈隱寺祭祀那回,宇文琰把她拉到一個年輕的和尚面前,問她有沒有什麽話要對和尚說,她說了什麽?她想想……

她似是說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哈哈!”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說了那樣的話,宇文琰聽了有多無言,肯定以為她是故意不著邊際的胡說。

不過他也真幼稚,居然在那麽多人眼前把她拉到那男人的跟前硬是要她說話。

“連皇上都敢不嫁,看來大小姐和那位是真愛啊!”鄭靜娘是現代人,思維與她們不同。

可是隋夫人差點兒讓一口唾沫給嗆著。

真、真愛?要知道,這事若是傳出去,蒙兒就會成為跟男人有私情的淫賤女子,人人喊打,要沈塘的。

鄭靜娘這才後知後覺地道:“我好像說錯話了。”

又閑聊幾句後,隋夫人說要去解手,春景、綠意伺候著去了,慕容悠和鄭靜娘都很明白隋夫人這是貼心給她們說體己話的機會。

隋夫人一走,慕容悠便讓美寶、四兒去門口守著。

偌大的寢殿裏剩下母女兩人,鄭靜娘便緊緊拉住慕容悠的手。“娘是來告知你一聲我們要回含笑村了,你一個人在宮裏,原先爹娘是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可如今不同了,如今有隋侯夫婦照看著,娘跟你爹也不必擔心你了,可以安心回去了。”

慕容悠一驚,心頓時略略下沈。“你們要回含笑村了?這麽快?”

鄭靜娘凝聲道:“你爹住不慣京城,其實娘也是,小雲也是,侯府雖大雖好可規矩也多,再說了,金窩銀窩也比不上自己的狗窩舒服,我們還是回含笑村自在些。”

慕容悠蹙眉搖了搖鄭靜娘的手,動作裏帶上兩分撒嬌。“娘……”

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就是不想他們走。

鄭靜娘伸指堵住了她的唇,挑了挑眉。“少來,不要說你舍不得我們,你更舍不得離開皇上不是嗎?娘記得有微服出宮那回事,將來你想爹娘小雲的時候就死皮賴臉的央皇上跟你微服出宮去看我們吧。”

“嗯……”慕容悠點點頭,又遲疑的說道“可是娘,你這樣走了,隋雨莫……我大哥怎麽辦?”

鄭靜娘有些別扭不自在。“什麽怎麽辦?我跟他又沒什麽。”

慕容悠試探著說:“我看得出來,我大哥他喜歡你……”

鄭靜娘有些氣呼呼的說道:“那又如何?他自個兒要喜歡的關我什麽事?難道我們能有結果嗎?我是你娘,他是你大哥,多亂啊!”

那家夥,那個隋雨莫,昨天竟然壁咚強吻她?!吼,霸道的讓她小鹿亂撞、心動不已,這也是她想逃離京城的原因。

從現代穿越時空掉到這裏來,她是在好好先生慕容敬大夫的照拂下才能平安的生存到現在,她沒把握自己能在規矩多如牛毛的一品軍侯府裏生活,沒法想象自己變成隋大奶奶,要掌家,要當兩只小蘿蔔頭的後娘。

“說的也是。”慕容悠點著頭又驀然說道:“可是女兒有回偷聽到爹對你說,要是有可靠的男人,讓你去找自己的幸福,說戶籍上的名義不算個事,他曾治好衙門師爺他娘的病,只要他說一聲都能有法子改的。”

鄭靜娘哼道:“你這丫頭居然偷聽我跟你爹說話?你呀,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娘的事娘自己會看著辦,宮裏詭譎,不像咱們村裏人人都沒心眼,你要當心,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若有什麽閃失就是對父母不孝,知道吧?”

娘訓話,慕容悠自然只有點頭的分。

“那你們何時要走?女兒也想見見爹和小雲。”慕容悠眼圈兒一紅。“爹把女兒養大,總要正式的跟女兒托付終身的人見面,小雲也該見見姊夫。”

後來,她知道她迷昏那當口爹娘都進宮來過,也都見著了宇文琰,可那當下誰有心思敘話?她爹當她是掌上明珠般寵大,天下父母心,又怎會不想跟她的夫君好好說會兒話呢?

鄭靜娘凝眉道:“娘聽隋夫人說,皇室的圍獵活動定在三月初三,你身為皇後自然也要一同去,在那之前我們會離京,至於見你爹和小雲,他們是外男,既沒品階又沒官職在身,要入宮不容易,你問問皇上能不能回家省親吧,還是在隋府裏見面方便些。”

慕容悠驀地想起一事,把握時間速速說道:“娘!女兒畫的鳥槍給皇上看到了,皇上交給軍器司打造,前幾日皇上說,鳥槍已經成功打造出來,威力著實不凡,若將來還有他國來犯便可戰無不勝。”

鄭靜娘聽不出有什麽錯,便點了點頭。“這是好事。”

慕容悠有些煩悶地道:“可是女兒還是想不起來為何會畫那鳥槍,娘不是說過,那是叫明清的朝代之後才有的東西?”

“娘不是老早跟你說過,想不起來就不要勉強自己去想,免得頭疼,況且想不起來又如何?你還不是長這麽大了?”鄭靜娘想了想又道:“不過你那鳥槍若是要給皇上打造來禦敵,娘覺得還要再加強點。”

慕容悠精神來了。“哦?如何加強?”

鄭靜娘讓她再畫一次鳥槍圖,細細給她講解了,聽得慕容悠眼眸越發明亮。

“皇上看了肯定高興。”慕容悠把圖紙收好,又兜回話題道:“可是娘,若是女兒想不起來的事情其實挺重要的呢?”

鄭靜娘面色一整。“小悠,你老實說你是不是還有話沒跟娘說?”

女兒不是她生的,可是是她養大的,逃不了她的法眼。

慕容悠握著鄭靜娘的手一緊,神色也有些緊張起來。“娘,雍王……你知道雍王吧?在京城的這些日子聽過他的名諱吧?”

“自然了。”

白手起家的高富帥,大雲朝最有前途的武將,她在侯府聽下人們八卦,說得好像京城每個未婚女子都想嫁給他。

“娘——”慕容悠的眼神十分的忐忑不安。“女兒在夢裏見到雍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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